体  × 氣象

秦始皇推行了一項偉大的標準化政策︰明訂煉鑄錢幣的金屬比例、輪軸直徑的大小、道路的寬度;並且統一了全國度量衡、採用較簡易的文字、甚至惡名昭彰地焚燒異端書籍以控制人民思想。雖然其焚書一舉廣受譴責,後代的統治者卻也都強調單一的價值觀。

在﹝靈樞.骨度篇﹞裡,黃帝問到︰『 願聞眾人之度。人長七尺五寸者,其骨節之大小長短各幾何
﹝¿﹞ 』我們從這個提問中可以察覺出一種想以數字標準規範人類多樣性的政治統計學。

▪  內場

古中國並沒有其他相關於解剖的記載,且、在少數幾本列有解剖數據的典籍中,所收錄的數值均相同,這暗示了這些數值可能全然來自於王孫慶的那一次解剖。不過,那次的解剖顯然是一次深入的研究。這些測量數據我們不得不想像一段具有系統性而且極為費時的過程︰解剖者一一切除每個器官,依序排列,以測量儀加以測量,將一端的開口綁住,以穀物或水填滿器官,然後再將這些穀物或水倒出秤重、測量、計算。

古中國的解剖者並未看到古希臘解剖者極感興趣的神經與肌肉。相反的,他們專注於測量器官,而這是蓋侖及其前人所完全忽略的。







夫 大 塊 噫 氣 , 其 名 為 風 。 是 唯 無 作 , 作 則 萬 竅 怒 呺 。 而 獨 不 聞 之 翏 翏 乎 ? 山 林 之 畏 佳 , 大 木 而 圍 之 竅 穴 , 似 鼻 , 似 口 , 似 耳 , 似 笄 , 似 圈 , 似 臼 , 似 窪 者 , 似 污 者 。 激 者 、 謞 者 、 叱 者 、 吸 者 、 叫 者 、 譹 者 、 宎 者 , 咬 者 , 前 者 唱 於 而 隨 者 唱 喁 , 泠 風 則 小 和 , 飄 風 則 大 和 , 厲 風 濟 則 眾 竅 為 虛 。 ( 莊子.內篇.齊物論。)

▪  對流

在血管源頭的附近,有些柔軟而具有滲透性的組織包覆著心臟。這些組織雖然稱為『 耳朵 』(ears),但並不具有如同耳朵般的孔洞,也無法聆聽任何聲音。這些組織其實是自然用來捕捉空氣的工具 —我相信是一個獨具巧思的造物者的創造物,他發現心臟由於密度太高,會因無法透氣而失去吸力,於是如同鐵匠設計的火爐般、設置了風箱,使得心臟能夠控制其縮放
希波克拉底,論心臟 on the heart。 )

古代中國醫學從哲學角度來解釋疾病的形成︰和大宇宙一樣,小宇宙 -人,也受制於陰陽兩種對立的力量;一旦受到來自外部或內部因素的干擾,這兩種力量便會失去平衡,體內臟器也會隨之受損。

古中國人以及古希臘人都認為,吹拂身體的風與維繫生命內在的氣息相關。

關於『 氣 』的論述雖然興起於戰國時代,但更早之前有關風的想像才是其根源所在。到了漢代,『 風 』與『 氣 』仍然常可相代換。王充寫道︰『 夫風者,氣也。』希波克拉底的﹝論氣息﹞一文則做出區別,在體內稱為『 氣息 』( physa );在體外則稱為『 空氣 』( air );而空氣的流動則是『 風 』( anemos )。
這一切都表現出一個流動、幻化的世界裡的一種流動、幻化的存在體。

生物只是『 氣 』的暫時聚集,死亡則是此聚集之『 氣 』的再次潰散。







春 日 浮 , 如 魚 之 遊 在 波 ; 夏 日 在 膚 , 泛 泛 乎 萬 物 有 餘 ; 秋 日 下 膚, 蟄 蟲 將 去 ; 冬 日 在 骨 , 蟄蟲周密 。﹝ 素問 ﹞

隨著春天轉為夏天,並轉為秋天、再入冬天,不同的臟腑便跟著有盈虛的變化,而脈也有所浮沉。要了解身體,似乎就必須掌握季節變化。

在中國醫學的核心,有種緊張對立的關係。它一方面稱頌微觀宇宙和宏觀宇宙間的對應,另一方面又主張身體是獨立於氣體之外。雖然人類根源於世界,雖然天地間的氣與個人的靈魂有互動關係,但身體與週遭的世界卻是分立。皮膚和毛孔將人與風的變化無常,隔離開來並加以保護。皮膚是風、雨、寒冷首先侵襲的對象,毛孔則是它們侵入身體的通道。﹝靈樞.本藏篇﹞更廣博的指出,衛氣若有所調和,則分肉柔軟、皮膚柔順、『 腠理緻密 』( 毛孔緊密閉合 )。

古代醫生對於皮膚與毛孔的高度注意,提醒了我們氣的論述一度表達了空間與時間上的經驗。因此,氣的的理論就是時間的理論。不是一種幾何學式的、清楚的刻畫時間,不是一條無限延伸的時間直線,也不是反覆循環的圓圈,而是一種真正的存在,能夠在皮膚上感覺到的、能夠聞到、看到、聽到的具體變化。

電氣痙攣 ︴

他脫下襯衫,趴在床上,命僕人在他背部綁上兩個放血帶。僕人依言照做,背上皮膚立刻隆起兩團氣球般的血球,一刀劃下幾乎不感覺疼。血滴在地板上。紅堡命令僕人,趕快把鋅板敷在第一個傷口上。.... ...當銀板一接觸到第二處傷口時,背部肌肉猛一記抽痛,一路竄升到腦門。他用顫抖的手記下 ︰Musculus cucularis ,後大腿,刺痛向上竄升,貫穿脊椎。

絕對沒錯,這是電流的作用。 ,丹尼爾.凱曼,丈量世界 。﹞




人們得知,電鱝的頭部兩側都長著帶電器官,可以產生具麻痺作用的電流襲擊掠食動物與敵人。古人已於無意間使用了一種電療法。自從使用摩擦代替手和導體以改善『靜電機』的功能後,電療法才真正誕生。一七四四年,哈勒的醫學教授 Johann Gottlob Kruger 出版了一部提倡在醫學上利用摩擦電的專著。




十八世紀末,人們發現電流學,亦即所謂的接觸電後,便開始將穩定、暢通的直流電運用於醫學治療。一八三零年,Michael Faraday 發現了電磁感應,在醫學上利用低頻交流電便成為可能的事。從一八四二年開始,柏林生理學家 Emil Du Bois Reymond一連串有關肌肉與神經組織中,生物電現象的研究,啟發了來自巴黎的醫生 Guillaume Duchenne,於一八五五年將局部感應電療法引入神經與精神疾病治療中。

科學,之初

▪  煤氣燈下。

黑,因為光,透的像一層薄膜渲染的青毒素。維多利亞式霉味,在塵埃下亮出一條縫。氣滲鐵鏽末,濃霧讓人噴涕不斷‥‥。銅罐一聲尖叫、劃破躡腳偷腥的貓,魚翻軟,姿態像逃過一劫 棄置街角。


這裡有點奇怪,就像‥‥被算錯的圖檔。『 錯位的有點嚴重。』出氣的那口,才意識自己講了一句話,周圍沒有人 回聲共振足以涵蓋牆圍的落寞。所有的人都回不了家。

就這麼消失在乾燥的唾沫中‥‥。

在如此遼闊的地方,完全消失在一幅街景畫裡,就像小時候的夢想一樣,夢想自己可以鑽進一幅圖畫,進去後,再也不用回家。









每當他屏氣凝神地注視那根針,為了怕打擾到它無息的跳動 不敢呼吸時、他就覺得自己像是幽暗時光中的魔術師,是俯首古老銅桌前的煉金術士。

何嚐不是。所謂的『 新科學 』不正是源自魔術





▪  傻瓜 船。

當卡爾斯魯爾街頭的年輕人每天於同樣的時間看見巴龍.德賴斯( Baron Drais) 騎著用木頭製成、可以移動的『 機器 』時,便大聲叫鬧著︰『 他來了、他來了。』每個人都取笑他和他那一八一八年獲得專利的滑稽交通工具。

直到其他積極的發明者把改造後附有踏蹬、鋼製輪軸、金屬車架、球軸承與充氣輪胎等、騎來較為舒適的自行車投放到市場後,當時被稱為『 Veloziped 』的自行車才在十九世紀末逐漸被人們所接受。

只要像當時人們所說的『 理智地進行練習,不要過於勉強、速度太快 』,許多醫生贊成騎自行車,但人們並不遵守這種說法,所以也有不少衛道人士堅決反對騎自行車。一些醫療保險公司也因而宣稱,騎自行車是一種『危險的運動』,並向騎自行車的人收取較高的保險費。因此『 治療自行車病的專業醫生 』就在一些較大的城市裡應運而生。

專業醫生表示,緩和的自行車運動可以做為神經緊張與患有自卑情結病人的心理治療法。
為了避免有自瀆的效應,鞍座不應刺激到生殖器。




▪  流  電。

喃喃嘶語,他確實來自二十世紀。流的那端,是另個時空離散的電訊。耳邊嘎嘎起,來不及數學換算頻率。『 喂,請問你是哪位‥‥』他怯生生的回應、『 聽不清楚‥‥』『 我聽不清楚‥‥麻煩再講一遍 』。

噴嚏沫藉著彈跳空氣,摩擦話筒、對方是個乾癟的老嘴。唾液滿口掩住舌語‥‥仿彿是幾個世紀前的腔口。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聲帶乾咳的傳遞密碼。他解不開。總有訊息透露著,『‥‥有個天大秘密‥‥』、他解不開。

在如此潮膩的區塊,完全淡出在一線電流裡,就像小時候的夢想一樣,總以為自己可以滲透一縷直線,進去後,再也不用回家。

每當他屏氣凝神地注視那根針‥‥為了怕打擾到它無息的跳動 不敢呼吸時‥‥他就覺得自己像是幽暗時光中的魔術師,是俯首古老銅桌前的煉金術士‥‥。 何嚐不是‥‥所謂的『 新科學 』不正是源自魔術‥‥。



啊哈,洪堡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倒說看看,什麼是科學。

高斯先吸了一口煙。『 一個人獨自坐在書桌前,前面有一本筆記,當然還要有一架望遠鏡,對著窗外觀測萬里無雲的星空。如果這個人能在理解之前絕不放棄,或許就能稱之為科學研究。 』

如果這個人是在旅途上做這件事呢。

高斯聳聳肩。『 遙遠異鄉的東西,洞穴、火山或礦場,都是偶然之物,根本無關緊要,世界不會因為你知道了那些,而變的比較清楚透徹。 』,丹尼爾.凱曼,丈量世界 。)

冷 喜 劇

對亞里斯多德而言,所有的運動都仰賴於一個原始而不可動搖的行動者。自然中的所有運動,經由呼吸與模仿,都仰賴於一種超自然的行為。在最完美的陸生動物 —人類,體內,有一種從外在進入胚胎的靈魂,這種靈魂來自於神聖的蒼穹,是星星的靈魂‥‥。

對蓋侖而言,運動其實是內在自發性表現。‥‥因此,蓋侖的觀念中,生物的運動是身體組織內在一種力量的展現結果。動物‥‥在自己的環境中活動‥‥動物藉由肌肉運動而將自己推離自己的中心。


▪  催 洩。

維也納考古學家 HERMANN JUNKER 在吉斯金字塔附近的出土文物中發現一個門狀石板,上面刻著一名男子的各種姿勢,下方石刻文字說明此為古埃及宮廷醫生IRY肖像,法老不僅任命他為御醫,並要他擔任『 宮庭清腸衛士。

從這件就醫學史角度看來饒富趣味的文物上我們得知,早在公元前三千年的 CHEOPS 、CHEPHREN 、 MYKERINOS 國王時代就已經有專業醫生了;畫中反映的,正是當時流行的觀點︰呼吸不順暢,血液、黏液和其他體液鬱積或便秘,都會引起疾病,因此,統治者必須定期清腸。

依據一八七三年由萊比錫古埃及學家 GEORG EBERS 發現的古埃及莎草紙所記載︰當時治療便秘,需將由公牛膽與各種油脂或植物萃取物製成的清腸藥『 灌入肛門 』,清腸所用的工具由削去尖頭的牛角製成。十五世紀義大利醫生 GATENARIA 發明灌腸注射器之前,中世紀的澡堂工就已使用附小管的囊袋為病人灌腸。








 

 

義黨王孫慶補得,莽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刨剝之,量度五藏,以竹筵導其脈,知所終始,云可以治病。

王孫慶是被王莽打敗之叛黨翟義的黨羽;即就此情境推測此一解剖帶有懲罰意味。我們無法排除這個可能性。而這也絕非好奇心與殘忍結合的首例。

暴君紂王逮捕了比干之後,曾說道︰『吾聞聖人心有七竅。』於是便剖殺比干以觀其心。但事實上這樣的推測卻不易證實。因為﹝漢書﹞那段記載中絲毫未提及復仇,而其解剖過程也並未顯現惡意。

▪  吞 嚥。

一百多年前,外科醫生已能藉由手術來摘除胃部的腫瘤或取出異物,在此之前,罹患此種疾病或外傷幾乎意味著大病纏身貨必死無疑;如果早期真有外科醫生為病人施行成功的胃部手術,也只能算是純粹大膽之舉,缺乏科學價值

當時,在布拉格的民俗節慶活動上,一名雜耍藝人在街頭做吞刀表演 』時,不幸發生了,他一時失手,在驚恐的觀眾眼前硬生生把刀吞下去。幸虧布蘭登堡的外科遊醫 FLORIAN MATHS 也在慶祝會場上搭了一個表演台。

根據當時傳言描述,他先在病人身上貼了一張神奇的藥膏貼布,經過七星期,他在腹壁上觸摸到刀子所在位置後切開此部位,讓那把『 已長滿銹 』的刀子重見天日。( 圖像醫藥文化史,吞刀表演 )